有800多年历史的牛津大学,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大学之一,到目前为止,该校已培养出40位诺贝尔奖金获得者以及多位诸如达尔文、牛顿等世界著名的科学家。分析牛津大学的发展战略规划,探究其制定战略规划的内在理念和特征,对促进我国高校制定科学的发展战略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一、大学发展战略规划的涵义
“战略”这一词来源于军事领域,是指决定全局性的策略“,规划”就是指合理性、科学性的计划。从这个意义上讲,发展战略规划是指以事物的发展为研究对象而做出的全局性的、合理的谋划。
在教育学领域中,美国学者寇普(Cope)对大学发展战略规划的内涵描述得比较具体,他认为:“发展战略规划是一种开放的系统论,指引院校之舟在前进道路上顺利通过各种变化多端的环境;它是一种行为,对未来外部环境状况可能引起的问题预先提出解决方案;它也是一种手段,在持续的资源竞争中用来争取有利的地位。它的主要目的是把院校的前途和预见的环境变化联系起来,使资源的获得快于资源的消耗,从而能够成功地完成院校的使命。”[1 ]从上面的描述可以看出,寇普(Cope)在大学发展战略规划的涵义中强调了两点:第一,大学的发展应该是彰显优势并保证其有利地位。第二,大学的发展应该是可持续的发展。可见,大学发展战略规划是指以大学可持续的发展为研究对象而做出的全局性的、合理的谋划。
二、大学制定高校发展战略规划的作用
2002年,卡内基-梅隆大学校长在第一届中外大学校长论坛上指出:“我们的大学有很多目标,它们都很重要,但是我们的钱不够,能力也有限,因此,大学必须进行战略选择和规划,发展其比较优势。卡-梅大学规模并不大,但能成为当今世界有影响的大学,在很大程度上是实施战略规划的结果。”[2 ]可见制定战略规划对大学的发展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和作用。
美国学者彼得森( Peterson)认为“高校发展战略规划有助于高校发展方向的明确化以及高校内部组织的交流与流通。”[1 ]英国学者苏伊(Sue Hybart )认为:“战略规划使得学校所有的人都了解学校的使命和目标;了解大学正在努力做的和想要的事情。战略规划实际上是引导整个学校管理,它指引决策的制定。当领导者必须做出选择时,它帮助决定哪些是正确的事情。”[3 ]以上两位学者都从管理学的角度阐述了大学制度发展战略规划的意义,具体地说来,大学制度发展战略规划的作用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战略规划是保证大学稳定、健康、持续发展的重要手段,也是使大学在某些领域保持优势地位的必要措施。战略规划是具有全局性的发展规划,它确立了大学发展的总目标。战略规划也是合理的、科学的发展规划,它包括了大学发展的战略思想、战略措施等内容。因此,战略规划指引着整个学校的发展方向,从宏观上指引着大学该做什么和怎么做的问题,它也为学校制定管理决策提供了基本的理论依据。在学校特色建设方面,战略规划能够指引着学校集中力量,进行优势科目建设,从而保证该领域的优势地位。
第二,战略规划能够促进大学内部各组织为了共同的目标团结协作、协调发展。战略规划着眼于整个学校的发展,而不是针对学校某个部门的需要而制定的。因此,当学校内部组织之间发生矛盾时,他们应服从大局的需要,宁愿牺牲某一部门的利益,也要精诚协作,从而为实现学校总目标而自觉与其保持一致。
第三,战略规划有利于个人确定自己的发展目标,并为之不断地奋斗。大学战略规划的实施最终依赖于每个人的具体行动,因此,大学战略规划一旦制定,它就成为大学每个人的行动指南,大学为每个人提供宽松的发展环境,每个人的发展目标也应与学校总体发展目标一致。只有大家齐心协力、团结一致,大学的战略规划才能得以顺利实现。
三、牛津大学的发展战略规划
1.牛津大学发展战略规划的内容及特点2004年8月6号,牛津大学第一副校长麦克米伦(McMillen)在出席第二届中外大学校长论坛时用简洁话语说出了牛津大学最近制定的发展规划,那就是:“继续保持世界一流大学的地位,并且在2020年使牛津大学成为真正区别于其它精英学校的大学,使牛津在本科生教育、学科建设、科研和为社会服务方面创造出与众不同的特点”[ 4 ]。在制定大学发展规划时,麦克米伦认为,每个大学的情况不一样,制定的战略规划应当也有所不同。哪怕同是研究性大学,它们的发展目标也有差异。牛津大学战略规划的制定有以下几个特点:
(1)牛津大学在选择大学战略目标时会受到大学的远见、文化、价值观和信念的影响。牛津大学建于1168年,自成立起便确立了探索普遍学问的办学理念。理想主义、博大、宽容、同情失败者都是牛津人千年不变的精神特质。牛津大学也是一所具有丰富文化底蕴的学校,学术自由和追求卓越的价值观念在牛津大学已经根深蒂固。麦克米伦曾形象地说:“大学战略规划犹如海里的冰山,战略规划的目标通常是露出海水的冰山顶部,是那些显而易见的较为具体的内容,但大学的精神信念和价值观却如深藏海水之中的冰山主体。虽然看不到却构成了各种目标选择的基础。[ 4 ] ”可见,牛津大学战略规划的制定有极其深厚的文化内涵。
(2)牛津大学战略规划制定的过程,本质上是对大学精神和价值观锤炼、继承和弘扬的过程。早在19世纪中叶,约翰·亨利·纽曼(John Newman)就提出牛津大学的办学理念:“大学是探索普遍学问的场所,是传授普遍知识的场所。”[5 ]到目前为止,纽曼所提出的理念依然对牛津大学有深远的影响。现代牛津大学的办学理念可以从该校的使命陈述中得以体现。2000年,牛津大学将自己的使命陈述为:“牛津大学的目标是:在教学和科研的每一个领域都达到和保持卓越;保持和发展作为一所世界一流大学的历史地位;通过科研成果和毕业生的技能而造福于国际社会、国家和地方。”[ 6 ]牛津大学的发展战略规划实际上是其大学精神和价值观的集中体现。
(3)牛津大学战略规划的制定具有很高的独立性和自主性。牛津大学无论在学术上还是在管理体制上都不受金钱左右,也不受政府干扰,牛津大学的战略规划以其精神理念为核心,以现有资源为基础,以其战略目标为理想。它不是空中楼阁,让你可望不可及,它也从不是奴颜卑气,委曲求全。不管做出哪一项决定,牛津人都本着探索真理的作风和严谨治学的态度,以实现其战略目标为前提。最近发生在牛津大学的一件事引起了英国人
的广泛议论,它足以说牛津大学在办学方面坚持奉行独立自主的科学精神[7 ] :苏格兰北部一个教育相对不发达的郡,有一位女学生的毕业考试成绩达到了全A ,符合牛津大学的录取标准。这是近百年来,当地第一个达到牛津录取线的毕业生,当地政府对此极为重视。但牛津大学教授在面试后认为该学生不具备牛津大学要求的创造潜质,拒绝了她的入学申请。当地议会将此事反映给英国中央议会,议员们就找到教育大臣,请他出面说情,希望给予破格录取。在被牛津大学婉言拒绝之后,教育大臣又找到副首相前去求情,还是遭到拒绝。无奈之下,副首相只得请布莱尔首相出面疏通,但牛津大学仍然表示不能接收,理由就是一个:在招生问题上,任何人无权更改学院教授的面试结论,这是牛津大学几百年来的传统。布莱尔当然觉得很没有面子,在此后的一个私人场合,他不自觉地说了一句牢骚话:牛津大学真是太古板了,要与时俱进,必须进行改革。牛津大学的师生得知后,极为愤慨,学校立即取消了授予布莱尔荣誉博士学位的原定计划,并对政府行政干预学校事务的这一事件提出强烈抗议。
(4)教育国际化也是牛津大学在制定战略规划时考虑的一个重要因素。牛津人认为,大学是社会的中心,是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的发动机,科学无国界,要培养合格的世界公民和世界领导人已成为全校上下的共识和工作任务。麦克米伦指出,学生和最出色的学者应保持亲密的接触;学院积极促进交叉学科的形成,通过学生、教员、研究所之间的合作及研究成果对全球发展的贡献,使牛津在各科领域中具备国际性;牛津对创新持一种支持的态度;等等。“牛津人的战略规划就是要打造一所无法复制的牛津大学[4 ]。”
2.牛津大学发展战略规划的核心理念
牛津大学的发展战略规划所追求的不是形式上的“大而全”,它是建立在其办学理念和大学精神的基础之上。其战略规划的核心理念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1)坚持“育人为本”的理念。卢卡斯在2002年的一次演讲中说:“牛津大学的神圣使命就是探索自然和人类世界,培养独立思考的、负责任的下一代。把大学在社会中的目的仅仅局限在推动经济发展方面,这是一种误解。”[8 ]牛津人认为大学是探索和传播普遍知识的地方,大学所从事的是培养人的事业。因此,大学战略规划必须坚持“育人为本”的核心理念,离开了育人为本的战略规划将如无源之水,无木之春,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2)坚持“追求卓越”的理念。它不仅是牛津人永恒的追求,并且贯穿在整个牛津大学的战略规划当中。它赋予牛津人无穷的力量,使他们为实现牛津大学的战略规划而不断奋斗。
四、启示
牛津大学发展战略规划引起我们了许多思考,通过对它的分析,并结合我国高校的实际情况,我们至少可以得出下面四点启示:
1.制定大学的战略规划必须以大学的使命———探索真理和培养人才为前提;以办学理念和大学精神为其核心否则,再好的战略规划也失去它存在的生命力。卢卡斯说:“大学之存在是为了探索事物的本质;大学之存在,是为了发现如何区分真实与表明真实。”[2 ]因此,大学无论制定怎样的发展规划,都不能偏离大学的使命和其办学理念。在过去几年里,我国有许多高校出现偏向注重“表面形式发展”的现象:专科学院追求升格成本科院校,本科院校追求升格成综合性大学,综合性大学又追求升格变成研究型大学。应该说,学校的规划追求高层次无可厚非,但不顾自身实际条件,把大量的资金专门投向学校如何升格的问题上,而较少地考虑高校应该如何培养人才的问题上面,这确实在办校方向上有些偏颇。哈佛大学荣誉校长陆登庭说得好:“好大学并非都是综合性的,研究型的。”[2 ]我们为什么这样看重形式呢?
2.大学发展规划要以发展本校优势科目、保持其特色为主要内容华中科技大学樊明武教授说:“一流的大学绝不是所有的学科都是一流的,但一流的大学必须有一流的学科。”[2 ]确“没有一所世界一流的大学是无所不能的,每所大学都有自己擅长的方面,如哈佛大学政治学、医学都很棒,但没有工学院。牛津大学的特长是化学、生命化学、数学,但农学却不是它的强因此,我国高校的发展规划不能盲目地追求大学“大而全”,要科学定位自己,发展自己的优势科目,保持自己的特色,这样才能促使大学健康发展,并向一流大学的目标靠近。近年来,我国高等教育中已出现了在校生高达四五万人的巨型大学,应该说这些大学的成立,为整合学校资源、提高资源利用率,为国家教育投入节约资金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实际上,这些大学的成立,更为集中优秀资源、形成优势学科、创建大学特色和品牌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大好机遇。否则,将来它们可能只是没有力气的庞然大物而已。
3.大学的发展战略规划要以师资队伍建设为基础一流的师资队伍是实现大学战略规划的关键因素,卢卡斯认为:“好的教授应该是这样一群人:他们自身有好奇心和抱负来投入工作以解决好奇心驱动下的复杂问题。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有一种渴望??作为校长,为了顺利实现大学的目标,我必须非常关心教授的任命。”[8 ]可见牛津大学是非常重视师资队伍建设的,校长把它当作头等大事来抓。目前,在我国有许多高校却不舍得花大钱去吸收优秀人才或去培养青年教师,对现有的优秀教师也没有专门的政策进行扶持,相反,在校园建设方面,学校却愿意花上大力气。例如,河北某地为建设大学借债20多亿元,英国诺丁汉大学校长杨福家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为此还发表感叹:“这样的扩张地盘是为了什么?”其实,在诺丁汉大学曾发生过这样的一回事:那是在一次学科评审中,因为工作出色,诺丁汉获得1000万英镑的奖金。学校开始讨论和规划这笔钱的用途。最后做出这样一个决定:以5万英镑的年薪,从世界各地引进200名优秀人[10 ]。结果可想而知。在接下来的几年里,诺丁汉大学实力大增,在不少领域中,科研水平已挤入世界前列。要是在我国,这笔钱的第一个用途可能用来建大楼或添置实验室了。而诺丁汉大学认为:只要有了优秀的人才,一切就都有了。
4.大学的发展战略规划必须以遵循高等教育自身发展的规律为前提它不是少数人的主观梦想,也不是靠某些领导一时的热情而制定的,它建立在大学实事求是的基础之上。教育部长周济同志曾在第二届中外大学校长论坛上说:“对大多数大学而言,需要根据自身的历史背景、环境特点、学校特色以及资源结构等实际情况,来制定本校的发展战略规划,不能盲目追求‘大而全’。”[9 ]近年来,我国一些大学象一窝峰一样要办研究型大学,过度追求研究生的招收比例。但由于学校的条件跟不上,学校研究生数量增多了,教学质量却不断下降。还有些地方,高校象搞圈地运动一样发展十分迅速,据不完全统计,截至2004年,全国大学城已建成59个,南方有一个大学城规划面积竟达7000公顷,相当26个北京大学的总面积??从上面可以看出,我国许多高校制定的发展战略规划是不切实际的,甚至可以说有的大学发展规划已违背了高等教育发展的规律。因此,在2006年11月20日,温家宝总理在教育工作座谈会上也焦急地对一些大学校长发问:“学生多了,学校大了,杰出人才为何不‘冒’了?”试想一下,在这些高校盲目地扩招和扩建的时候,他们还能用多少精力来培养人才和进行科学研究?可见,一流的大学不是扩张和建造出来的,而是用较高的人才培养质量和丰硕的科研成果不断积累而逐渐形成的。
作者：华中农业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 李建忠,刘松年来源：《华中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2期
